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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是1955年就走了的。一代才女名媛,可叹天不假年,只活了50来岁,就此香消玉殒。她不是安顺走完人生的,她是病死的。
她年轻那会,也曾爱慕虚荣,大搞“太太的客厅”Party,自得地做上流社会沙龙女主人,同行的冰心、钱钟书都忍不住要嘲讽几句。可当国破家亡即临之际,她敢毅然“断舍离”,为国为民为文化,当然也有为自己爱好的考虑,换了一种绝然不同的人生活法。
自此,她告别华屋美食,与众星捧月的附庸风雅圈子,常年陪着夫君梁思成,风餐露宿,走遍穷山恶水,巡察古建筑,完全成了个“女汉子”。自信磅礴,行动剽悍,痴心不改。
期间,因为一同工作的都是抽烟的男士,她长年在这等烟熏火燎的环境中呼吸,不幸加重了本有的肺结核病情。当时,僻壤困处,医疗条件匮乏,药物也没有,其实连三餐都是接不上的,长期营养不良。看她与外国友人费慰梅的通信,连贴身衣衫都已买不起,要仰赖她们接济,更别说可以看病了。
是以,从1940年代开始,她就不断缠绵于病榻,颠沛流离中,屡为肺病折磨的死去活来——看她此时照片中相貌的陡变,也是可以看出来的吧。也就是在病榻上,她陆续通读完“廿四史”所有有关建筑的记载,焚膏继晷,夜以继日,是一种自感时日无多,拼命完成志愿的心绪。后来,梁思成《中国建筑史》写成,有点了解的都知道,其中的资料搜集,泰半都是林徽因的功劳。
也可以说,林徽因之早逝,是病死的,是过劳死的,是不得已被拖死的,是为了协助丈夫完其理想而死的,更是为了抢救故国之文物而死的。
论其林徽因少女时代,是与诗人徐志摩有点感情纠葛。但自24岁嫁给梁思成之后,就斩断了所有情丝,没有任何暧昧言行。
如今网传她与金岳霖如何如何,种种离奇,稍读点有关文献的,都会明白是地毯读物与无良自媒体添油加醋的“知音体”瞎说,是清者能清愚者必信,根本不值一驳的。恰恰相反,林梁婚后,感情极好,至死弥笃,没有任何第三者有空隙可介入。这是所有已知材料都可验证的。
梁思成这人,是名门公子出身,文化世家子弟,诚笃学者,忠厚老实人,对林徽因可说备极宠爱。现存的《梁思成全集》,虽然散失了太多文稿,可就从现有资料来看,梁林都可说是历史上难得的患难夫妻、神仙眷侣。
比如,梁有记日记的习惯,都结缡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偶尔有独自出差的时候,也就离家三五天而已,都会写满思妻之语,也会温情脉脉地寄情书回去。梁每回在外考察,再远再难再穷,都会携点小礼物回家。梁思成留下的名言,“中国有句俗话:‘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可是对我来说是,老婆是自己的好,文章是老婆的好”,都可入民国新世说。
看后人回忆录,他们之间,也会跟普通夫妻一般,也有矛盾的时候,也确实爆发过一回激烈争吵。据说,事后,林两天只盹了三四个小时,痛哭了20多个小时。而梁呢,出门后要往上海公办,在火车上也是心如刀割,接连发出两封电报、一封信,请求原谅,终于重归于好。
他们夫妻感情极其深厚。是发小、是朋友、是夫妻,是知己,更是同道。彼此之间,可说互为生命中最不可分割的部分,不是生活需要的男女搭档。
1955年林徽因不幸离逝时,梁思成55岁。7年以后,他再续弦,娶了早就认识的林洙女士。
一直以来,梁思成这桩再婚私事,不仅在彼时,乃至到了现在,都持续不断引发了极大的争议,更直白地说,多是非议,甚至是口诛笔伐。太多人尤其是“林徽因粉”对他不能理解,责备他背叛了林徽因,是负心凉薄之举,是臭男人厌旧好新的劣根性在隐起作用。
这样一些责骂,表面上振振有词,理由也很高大上,可委实是不大对的。不说梁思成的续娶,是林死去7年之后的事了,而且这些非难,对彼时的社会状况、梁的生活处境,乃至心态,也是很隔膜的。
这是一种脱离语境、没什么人情思量的苛责。梁思成之再娶,稍微能设身处地换位推想一番,就会体谅到,恐怕是一种必然,有不得已的成分,甚至是林徽因在天若有灵应,都会默许,甚至是鼓励的吧。
从现有的材料可推测,触动梁思成起再婚心思的直接动机,并非别的,反倒是林徽因的母亲、也就是梁思成的岳母何雪媛的病重。
林母自丈夫林长民1925年不幸离世后,就一直跟随女儿女婿一块过活。她很长寿,是白发送黑发人,看着女儿先去的。可是到了1961前后,她的身体状况也开始不好,出现各种病症,经常卧床不起。
正是在此前后,出于很实际的被迫,梁渐渐有了再婚的想法。毕竟,新社会梁家早请不起保姆,更没保姆可请,儿女又都奔波在外,上山下乡,他一男人不大方便、更不懂得打理岳母这位女病人。
还有,过去的梁家,都是岳母在撑持家务,如今她病倒了,梁思成连日常起居都成了老大难。不说像他这样出身优渥家庭的人了,一般男人,一辈子都没干过这些琐屑事,一旦丧偶其实也很难生活,必须有主妇,这是俗话说的“男人无妻,心里无主”。
当然,除了这些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外在因素也是很重要的:1962年起,社会形势相对宽松不少,长期频频受干扰的梁思成,终于也有了盼头,可继续潜心从事挚爱的研究工作。看他文集,他此时的精神状态,当是妻子去世后最开朗昂扬的时段。
他于此际写过一些诗,什么“登山一马当先,岂敢冒充少年”,诸如此类,是不难瞧见他那犹获新生的愉悦心情的。
与这种心态对应,很自然地,人之常情,他也有了走出丧妻阴影,重新过起新生活的隐隐盼望。而林洙女士,很自然地成为他的再婚首选。
林洙女士,其实是他们夫妇俩的熟人。她和林徽因一样,也出自福建福州,据说在当地是同宗不同族,父亲也是学建筑的学者,连前夫都是在清华建筑系教书的,与林家渊源匪浅。
后来,梁思成在书信里讲过,再婚之前,他与林洙认识很早,已长达十四五年,也算知此知彼。林洙小他近30岁,过去一直尊林梁夫妇俩为老师——实际也确实可说是师生关系,林徽因晚年每周还主动辅导她的英语,而梁思成则在学业上对她多有指点。
林徽因是1955年去世,林洙是1958年与前夫程应铨感情不和离婚。离婚后的林洙,是毛遂自荐也是上面指派,作了梁思成的学术助手。据梁思成说,彼时的林洙,态度诚恳、工作认真负责,他对她印象甚好。
他是信任林洙的。而林洙则对他,则始终存有超越师生藩篱的崇拜。彼时,社会上因了乱局,各种互批、互揭,斗智斗狠,恃勇恃蛮,人际关系乃至人情伦理是完全胶着在一种破败状态中的。人与人之间,虽夫妇父子,都你猜我疑,难得信任。
梁显然觉得,和林洙结合,是此后人生最好的选择:林不仅可以全力帮照顾家庭、抚育子女,照管起他的生活事宜,甚至工作上也能予他以实际协助。不难推想,他的内心,多多少少,还有想复制与林徽因一块时,那种完美生活模式的下意识吧!
所以,时论纷纭,指责梁思成再婚,跟痛骂杨振宁续娶一样,都不免缺乏同情之人,是必欲把人当存天理灭人欲的“圣人”看。老年丧偶,不违法,不悖人伦,再婚人之常情,本无可厚非,缺失理性的人们,无视梁先生的处境,说三道四,妇姑勃豀,是真有点吹毛求疵了。
况且,林洙自1948年起,就与梁家来往密切,林徽因本身,都是对她是较为认可的,不然也犯不着对她这么照顾。
这一点,表面上无关宏旨,实际至关重要。正如有研究者所提示的,梁在考虑再婚时,必然会权衡到亡妻林徽因的感受。他应该还是会想当然地觉得,他晚景清寂,鳏居多年,倘若再婚,求点暮年之计,以林徽因之性情,和对他的挂念,是会理解并且很接受林洙的吧。
毕竟,当初她们作为师生,相处得很融洽,林徽因对她很好。甚至再扯迂远一点,旧时代大家庭,传统男人,如果要找“二夫人”,必先得经得“正室”的认可也是一个惯例。梁思成一世家诚笃书呆子,未必不会这么傻乎乎地想。
还有一层,无需讳言,是能够最大程度上给林洙女士加分的。那就是林洙毕竟小他很多,彼时不过才30来岁,不谈漂亮与否,至少年轻,又是有过婚练的南方少妇,也懂体贴温存。我们不难拟想,暮年丧妻,鬓丝禅榻,深陷年老孤独之状多年的梁思成,此时是何等心情。
试想,面对如此这般的年轻女子,眼前都是青春的冁然声笑,身后是红颜翠袖的陪护添灯,他的心底,即便早如枯井,如何会不再度活络起来,又何以不会再次旋复回皇地荡漾呢!
所以,从梁思成先生方面考虑,他真的迫切需有林洙这般处处皆合理想的女性,再组家庭,熬过余生。
他亟需林洙这样的生活搭档。过着普通人家的小日子,陪伴照顾着他,支撑起照料岳母以及子女的重担,学术专业上协助他的研究,情感上也可予他以慰藉。这样,这个家、他的事业、他这个人,才能重新完整起来。
而林洙女士呢,固然不乏爱慕的成分,但是想她一离婚女子,还年轻着呢,又没啥积蓄,拖曳着一子一女,过去人称为“拖油瓶”,在艰难世道,吃碗饭都是问题,也当是有寻觅个靠谱丈夫度劫的盘算的,年纪大一点不是困扰。这也是常情常理,没啥好诋斥的。
从这些综合层面看,晚年梁思成会再入围城,林洙不计龄差愿意嫁他,都是十分正常,并且理所当然,甚至是势所必至的了。只是,看一些记录,梁思成与林徽因式的怡怡甜蜜,我们确实无法从这后段婚姻中再看到了。
梁思成之续弦,残酷点说,与其说是他重新找到了爱情,不如说是一个不慎摔倒跛脚的老头,迫切需要一个能够无怨无悔搀扶着他走路的伴侣,甚至是类似保姆的角色吧。
至于,有关林洙女士的一些争论,如今也是甚嚣尘上。只是我想,这些琐屑,终究都是人家的内部家事,我们作为外人,只是透过纸缝瞧个热闹,如何能够了如指掌,断此家务事,有所言说还是矜慎点好。
何况,现在人对名人八卦的讲述,早已到了正史与野史混沌分辨的地步,是非曲折必有偏差,不深谈也罢。
本文作者:刘愚愚(今日头条)
原文链接:http://www.toutiao.com/a6703754221801439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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