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期，韩国的申不害变法几乎是与秦国的商鞅变法同时段进行的。只不过两者不相同的是，商鞅变法达到了富国强兵的目的，秦国从此一飞冲天崛起于西陲之地，商鞅本人亦声名远播，流传千年；而申不害变法却在韩昭侯死后失败流产，韩国再次陷入衰弱之境，最终覆灭于秦国的铁蹄之下。同样是法家，差别怎么会这么大呢？

申不害影视形象

其实申不害与商鞅两个人虽然同属法家，但还是有派系之分的。两人分别是法家术派与法派的代表（法家分法、术、势三派）。同是主张改革变法，两者区别是值得我们研究的，今天我们就来通过申不害在韩国的变法，来看法家的“术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及术派与法派的区别。

申不害的治国理念

众所周知，商鞅是通过推行严厉的法律来控制民众，施展政令的。

重刑而连其罪，则褊急之民不斗，很刚之民不讼，怠惰之民不游，费资之民不作，巧谀、恶心之民无变也。

——《商君书·垦令》

此足见商鞅对刑法的坚守。

而申不害此人，虽在“重法”这一观点上也有着同样的思想，但却没有商鞅那样坚决。在《申子》中提起的“君必有明法正义”“尧之治也，盖明法察令而己”“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中显示，申不害的确对法治比较重视，但也仅仅只是重视而已。除了法治，在申不害的眼里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我将其称之为“尊君”。（注：《申子》一书因为年代的关系已经失传，我们只能从后世各类书籍的引用中看到一些零零碎碎的记载片段。）

战国时期的韩非子曾说过：“夫国之所以强者，政也；主之所以尊者，权也。”在加强君主专制这件事情上，似乎每代人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相应的努力，而申不害更是将这项事情提到了明面上来。申不害说：“一妇擅夫，众妇皆乱；一臣专君，群臣皆蔽。”他要防止“群臣皆蔽”的事情发生，所以他要让君“使其臣”而不是使臣“专君”；要让群臣们跟着国君打转，而不是臣子控制君主。

申不害的具体做法是设其本、治其要、操其柄：

君设其本,臣操其末君治其要,臣行其详君操其柄,臣常其事。

——《申子·大体篇》

申不害所求之本，乃是君主对臣子的控制。这主要体现在君王对臣下的任免、考核方面，也就是他所说的“操其契以责其名”。他的意思是，君王在通过考核臣子们是否称职得当、对君王是否忠心、言行是否一致等等因素后，再从中选出优秀的进入庙堂，不合格的则剔除出官场。这样一来，臣子们的进退就完全掌控与君主手上，严格的选拔让臣下们对君王产生恐惧的心理。恐惧产生后，君王的威势也就自然提高了，群臣便没有胆量僭越主上。所以《韩非子·定法》中评论道：“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杀生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执也。”

韩非画像

申不害用来审查群臣的手段并不是明面上的，而是“藏之于胸，潜御群臣”。这与商鞅等人制定明确的法律法规完全是两回事。故韩非评价两者为：“法莫如显而术欲不见”。

申不害要求君王假装“无事”、“无为”，即不暴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让自己的爱好憎恶让臣子知道，如此臣子们便无法揣摩君王的内心，不能够隐藏自己的优点或错误，只能按照本心去办事，任何事情也就被君王尽收眼底，从而达到“独视”、“独听”、“独断”的地步了。

独视者谓明，独听者为聪。能独断者，故可以为天下主。

——《韩非子·外储说右上》引申子曰

申不害的这种模式更像是“阴谋诡计”的存在，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这里面其实是包含有很大的不确定因素的。

申不害变法与商鞅变法的区别

上文说了申不害的治国理念，我们再来谈谈他与商鞅的区别。

其实，申不害与商鞅两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加强君主专制的制度，从而保护君权的稳定，防止大臣、国人以下乱上。两者在治国方式有很多的相同点，但因其侧重点不同而导致结果天差地别。

商鞅舌战守旧群臣

商鞅所建立的法治系统就像是阳光底下万众瞩目的一道城墙，这道城墙明确的限制了国人们任何逾越的行为，后世只要不破法，这种模式就可以一直流传下去；而申不害则是依靠阴谋的手段来统治人民，这样的手段不仅仅是君王可以使用，臣下也可以拿来争权夺势。所以“申不害虽十使昭侯用术，而奸臣犹有所谲其辞矣”。

申不害虽然口头上说要“重法”，但其实他对对法治方面也不是很坚守：“先君之令未收，而后君之令又下”。在申不害之前韩国曾有过一次改革，到申不害时又进行了一次。“令未收”、“令又下”这说明申不害根本没有把法治放在心里面，他没有整顿以往，统一法令，而是敷衍了事，随波逐流。

在《战国策·申子请仕其从兄官》中有记载，申不害在变法时，曾想凭借自己与韩昭侯的关系，给堂兄谋个一官半职，韩昭侯理所当然的拒绝了他，被拒绝后，申不害还颇有怨色。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惊掉下巴的故事，变法之臣竟为了私情想要破掉自己所创之法？比之商鞅的“作法自毙”，申不害显得更令人不齿。

申不害浮雕（左下角）

再有申不害对言论方面的控制：

治不逾官，虽知不言。

——申不害

申不害要求群臣恪守其道，不能有丝毫逾越，除了本职工作，别的事情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能说。在这一点上，他与商鞅鼓励告密之人，实行连坐之法的制度大相庭径，此举实为阻塞言路的愚蠢做法，不值得后人学习。

综上所述，申不害所代表的术派，其核心思想并不是推崇法治，而是让君王以“术”来驾驭群臣，法治在术派更像是附属般的存在。在术派里，太过于强调加强君王的威势，这样会导致整个国家的重心出现偏差，到最后甚至可能会出现适得其反的现象。君无术则弊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对术派真正的定位，应该法派施行的同时，为其辅助罢了。

参考文献：

《韩非子》

《群书治要·卷三六》

《史记》

《全上古三代文·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