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白起篇之十一）

毫无疑问，作为军事家，白起是一名战功卓越的天才将领。然而，作为人，白起的心理又是极度扭曲变形的。

他是一个战将，但不是一名正常人。

在他成长过程中，来自社会底层的他，受到种种排挤、倾轧、诬陷，他像安徒生童话中的丑小鸭一样，处处受到鸡婆的啄击，因为这支丑小鸭和鸡们太不一样了。

在极度讲求门第观念的那个时代，穷二代拿着破碗，想在富二代和官二代的饭桌上分到一勺羹，那是极度艰难的。富二代和官二代可以在饭桌上觥筹交错肥吃海喝，但穷富二代连残羹冷炙都讨不到。

尽管秦国自商鞅之后，确立了极为严格的晋级制度，要想向上爬，提人头来见，然而，强悍的秦军总在打胜仗，每次凯旋归来，几乎人人的腰间都绑满了一圈人头，人人都可以晋升一级，可是，职位总是呈金字塔结构，总是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够得以晋升，而绝大多数只能继续呆在塔基，弓起背脊来托起这座高塔。那么，谁能晋升，谁不能晋升，当然是官二代和富二代优先晋升。官二代和富二代即使没有战功，按照世袭制度，他们也能晋升，何况现在还有战功。

白起要想从一名最下等的士卒升上去，只有不断地杀人，猎取人头；杀更多的人，猎取更多的人头。他要腰间缠满人头，让人们都认识他。

白起的出身是低贱的，白起的资历是浅薄的，和那些一起出身农家的少年不同，白起心中总在燃烧着勃勃激情，他要升官，他要发财，他要封妻荫子，他要成为成功人士。而在这个社会，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不是按照他创造的社会价值，不是按照他对人类的贡献，而是按照他是否当官，当了多大的官，是否有钱，身价值多少钱。他当的官再大，如果贪污腐败，尸位素餐，只会对社会造成危害，他的官位越大，对社会造成的危害越大；然而这个社会不管这些，他们认为当了大官的人，就是成功的人。这个社会崇拜有钱人，但从来不管这些钱是否来路正当，就是他坑蒙拐骗偷，只要他有钱，他就是成功人士。

所以，是这个社会变态的对成功的衡量标准害了白起，而白起又转身危害这个社会。白起为了成功，不断地杀人，一百万颗人头，在白起滴血的屠刀下滚滚跳跳。

工人成功的标准是产品合格，农民成功的标准是庄稼丰收，医生成功的标准是救死扶伤，教师成功的标准是桃李满园，商人成功的标准是腰缠万贯。其实，在一个体制不健全的社会里，要升官发财，只能依靠不正当的手段；要腰缠万贯，只能依靠官商勾结。那么一个依靠不正当手段和官商勾结的人，连一个合格的人都算不上，又怎么能算是成功呢？

但是，这个社会只看结果，不管过程，所以滋生了无数不合理现象。秦国只看人头，而不管这个人是否该死，所以滋生了大量的杀人狂。

比如白起。

白起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杀那么多人，他完全可以像君子乐毅一样，以德服人，那一颗颗人头的背后，都是一个个家庭，而一个个家庭里面，都有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幼儿和白发苍苍的母亲，但是，白起不管这些，不但他不管这些，他也不让手下的士兵管这些，他要的只是战功，要的只是不断地升迁。

就这样，白起变成了一个极度冷酷无情的杀手。

公元前290年，白起攻打韩国，攻取安邑以东大片地区。安邑，是现在的山西省夏县。胆颤心惊的韩国被迫割让遂地200里给秦国；同样胆颤心惊的魏国也被迫割让河东地400里给秦国。遂地，指今天的山西临汾；河东，指黄河以东。

公元前289年，夺去了魏国大片土地的白起，继续发起攻击，一直攻到了河南轵城，攻陷魏国大小61座城池。轵城，是今天的河南济源。

白起被封为大良造，大良造在秦国二十等军功爵位中，排列第十六位。也就是说，短短的三年过后，白起又官升四级。而秦国当过大良造的人，只有商鞅等少数几个人。

公元前288年，白起和司马错再次出兵，取得大胜，攻陷新垣。新垣，是今天的山西垣曲。

公元前282年，白起攻打赵国，拔光狼城。将两万俘虏沉入河中淹死。光狼城，是今天的山西高平。

公元前281年，白起再次攻打赵国，攻陷石城。石城，是今天的河南林县。

公元前279年，白起攻楚，连陷五城。

公元前278年，白起继续攻打楚国，攻陷楚国都城郢，焚烧楚国先王陵墓，楚国不敢战，迁都到陈丘。

后，白起被封为武安君。武安君的意思即是：武功盖世，安国定邦。这是一个封号，赵国的李牧、楚国的项燕、身挂六国相印的苏秦，都先后得到过这个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