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暨历史语言通讯

作者 京都静源 教授/文学博士

第三节日本汉学史的早期年代

其实，以285年朝鲜儒学博士王仁来到日本作为日本汉学史的始点，我以为的确有不太准确 之处。

第一、《日本书纪》的考察

见《日本书记·应神天皇卷》：“应神天皇十五年秋八月壬戌朔丁卯，百济王遣阿直歧贡良 马二匹……阿直岐亦能读经典，即太子菟道稚子师焉……于是天皇问阿直歧曰：‘如胜汝博 士者亦有耶?’。答曰：‘有王仁者，是秀也。’……十六年春二月，王仁来之。”

在此段记录中，“阿直岐亦能读经典”一语最宜深玩!从应神天皇问话“如胜汝博士者亦有耶”可知，“胜汝”之人应该也是“能读经典”之人。这里的“即太子菟道稚子师焉”并未 作特殊记录，可能在太子菟道稚子之前已有从师学习经典之事。依“阿直岐亦能读经典”的 记录可知：应该在应神天皇十五年之前已经有了知“经典”之为何物的具体指代的前题条件 存在。关于阿直歧向太子讲授“经典”的内容，这里没有说明。只有在双方皆了解的情况下 才会不加以说明。王仁带来的只是《论语》和《千字文》，在当时经书的排行顺序上，此二 者并非入门之物。因此，日本汉学家神田喜一郎博士在《飞鸟奈良时代的中国学》(《飞鸟奈良时代の中国学》)一文中考 证说：“说到应神天皇之世，依《古事记》和《日本书记》的记载，持续有百年以上的时间 。以此和中国历史相比照，相当于后汉末期开始、经三国时代、甚至到西晋时代为止，大约 有三个世纪。而《千字文》这本书却是六朝时代的梁代，即六世纪前期一个叫周兴嗣的人， 依照梁武帝的敕命而作的。既如此的话，绝不可能在应神天皇之世被王仁携带来日。这一矛 盾早被《日本书记》的编纂者觉察到了。王仁携带《论语》和《千字文》来日只是《古事记 》作者记录的事情，在《日本书记》中只是说王仁以各种典籍来教育太子。”神田喜一郎《飞鸟奈良时代の中国学》，《神田喜一郎全集》第8卷，同朋舍，昭和62年。

神田喜一郎博士的上述考证是极为合理的。的确，日本、朝鲜汉学界对博士王仁来日的重视 ，的确有不符合情理处。其实，尹南汉博士《韩国儒学史》中有一句话很能说明这种重视的目的，即：“前记的五经博士和阿直歧、王仁渡日的事实可以看作是当时韩国文运水准之高的一个反映。”尹南汉《韩国儒学史》，见《韩》第6卷第6号，1977年。

但是，目前为止，在此之前的记录尚未发现，因为上古时代的日本，几乎没有文字，也谈不 上有历史记录。诚如斋部广成《古语拾遗》中所说的那样“盖闻上古之世，未有文字，贵贱老少，口口相传”。以王仁来日作为日本汉学史的始点，乃无可奈何之事。王仁只是把《论语》和《千字文》带到日本的人。

《日本书记·神功皇后卷》中记录日本征朝鲜时有言：“遂入国中，对重宝府库，收图籍文 书。”谷川士清《日本书记通证》对以上的记录考证说：“文书则经史百家之意。盖此时既来于我邦也明矣。”可知，在王仁之前已有其他的经书传到日本。

第二、学问僧制度的兴起

我把285年王仁来日到701年大宝律令的公布，定位为日本汉学史上的早期时代。在这416年之间，285年到653年之间，是日本汉学的朝鲜化时期。其间多次向朝鲜派遣学问僧、或要求朝鲜向日本派遣儒学博士。653年到701年之间，是日本汉学的中国化时期，开始大规模向中国派遣遣唐使活动。如，553年，钦明天皇命令朝鲜要定期向日本派遣精通易学、历法学、中医学的儒学博士。于是，第二年，朝鲜派遣《易》博士固德王保孙等人来日。可见这三者是极难了解的学问了。直到今天，这三者仍是日本汉学研究中的弱项。

日本汉学家冈田正之博士在《日本汉文学史》一书中介绍说：“继体帝七年为止，从百济开 始把五经博士段杨尔派遣到日本，继体帝十年之时，以五经博士汉高安茂来替换段杨尔……钦明帝十五年之时，派遣五经博士柳贵、易博士王道良……来日，和社会的发展一起，日本汉学渐渐的似金鸡破晓、旭日东升般的蔚然壮观。”冈田正之《日本汉文学史》，共立社，昭和4年。 

一些日本汉学家主张此时才是中国文化传入日本之时。如，神田喜一郎博士在《飞鸟奈良时 代的中国学》一文中考证说：“由以上来看中国学问传入时间，应当在继体天皇七年百济的 五经博士段杨尔来日、第二年五经博士汉高安茂来接替段杨尔来日之时的观点是比较合适的。”神田喜一郎《飞鸟奈良时代の中国学》，《神田喜一郎全集》第8卷，同朋舍，昭和62年。

看来学问僧制度的出现，在日朝两国汉学史上都有极为重大的道统意义在内。

第三、史官和大学国学制度的设立

403年，日本开始设置国史官。见《日本书记》：“四年秋八月辛卯朔戊戌，始之于诸国置 国史，记言事，达四方志。”588年，崇峻天皇命令善信尼等人赴朝鲜学习儒学。648年，孝德天皇命令向朝鲜派遣学问僧。653年，孝德天皇命令向中国派遣遣唐使241人。693年，持统天皇命令向学问僧赠官禄。701年，文武天皇开始仿照唐代科举制度，在日本设立大学国学制度。到此为止，日本汉学的早期时代正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