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陈黎

陈忠实离世一年了。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先生走的那年把《白鹿原》登舞台进银幕的事都已安排妥当：为首演的方言版话剧、拍好的电视剧题字，并再授电影版权。接过这张文化名片的艺术家们兢兢业业，不敢辜负“白鹿原”这三个字。如今，话剧口碑开创“一剧两演”，前后创作16年的同名电视剧初现史诗风格，电影版芦苇坐镇启动重拍……推动原著以多种艺术再现，是陈忠实生前的愿望。这三部作品能否延续小说的魅力，为大众打造新的经典？

用咱的娃演咱的角色

方言话剧《白鹿原》欲打造经典

陕西人艺方言版话剧《白鹿原》就像平地一声雷，把小说中的人和景都炸到了话剧舞台上。诞生不足一年半，便被冠以“中国话剧巅峰之作”，最近摘得两项票房大奖还开创了中国话剧“一剧两演”的先河。有专家将它与话剧《茶馆》《雷雨》相提并论。

“北京人艺版在前，这部话剧能成，80%都是先生给的胆识”，陕西人艺院长李宣回忆起陈忠实时满满的感恩。

在遇到话剧《白鹿原》之前，陕西人艺刚经历了阵痛的复苏。

“我2012年底到了陕西人艺，当时无演员、无演出、无观众。已经7年没有排过剧了。”李宣回忆4层办公楼大部分都租出去了，90多名演职人员中有的靠才能当画家、拍电视剧，还有开茶馆卖包子。于是，先整修小剧场，尝试9人集资排了一个小话剧，再排中型话剧，接着一部大型话剧《灯火阑珊》在全国获了奖……演员们渐渐放下自己的事情，都回来了。

2014年初，省文化厅想排话剧《白鹿原》，商量了几次。“这是经典剧目，2006年北京人艺的明星版效果很好。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院团正在爬坡期，接得了鸿篇巨制吗？”李宣决定先询问陈忠实的意见。没想到陈老一口答应说，那好啊，陕西娃演陕西的事，同意啊。陈忠实还拒收版权费，他说：“自己人演自己的戏，我还要什么费用啊。”接下来，从业内已有的7个改编剧本里盲选，一致选中了孟冰的剧本，正是北京人艺版《白鹿原》的剧本。陈忠实得知后爽快地说：“我帮你联系。”他一个电话问妥剧本可以用。

从2014年到2015年，项目展开，主创确定，将这个10年前的剧本进行调整。北京人艺版是明星阵容，那么陕西人艺排剧用明星吗？又问到陈忠实那里，他斩钉截铁：“不用明星，咱自己娃演自己的角色，好着呢。”因此主创团队达成了一致，不用明星用“就是角色”的演员，演员讲陕西话配上字幕表演。

2015年12月31日，方言版话剧《白鹿原》首场演出在西安举行。陈忠实没有出现，他在医院。中场休息他打来电话询问：“观众反应咋样？演员们觉得咋样？”。得知还要去北京演出，他写了一张纸条给陕西人艺的大大白云生，对该剧艺术创造的成功表达谢意。2016年3月，3个多小时的方言版话剧《白鹿原》首次进京。演出中场陈忠实电话打来急急询问，又鼓励道：“你们好好演，带着陕西的文化，争取到全国各地去演出。”先生的遗愿实现了。一年多的时间，陕西人艺版的《白鹿原》从北京、上海到合肥、哈尔滨，一直都在全国巡演的路上。超高的艺术还原度，让所到之处一票难求。“原汁原味”是收获最多也是最高的评价。很多明星观众在给陕西人艺微博留言，有的观众则追着剧走，有的看完后抱着演员痛哭……

和北京人艺同一个剧本，为何方言版更抢眼？记者了解到，区别在于美学态度不同，比如讲故事的方式、空间的使用、舞美建筑都不同。例如舞美，北京人艺版突出了黄土高坡，方言版则还原了白鹿原上的关中建筑，方言版用更接近原著的叙述方式……

说到底，陕西人的故事让这片土地上的人表达更自然真实。不负先生所托，这部话剧在第六届国际戏剧“学院奖”中夺得多个奖项，并获得了权威机构发布的“2016新创大剧场话剧票房排行十强”首位、“2016年大剧场话剧票房十强”第十位。今年2月由青年演员挑大梁的驻场版在西安人民剧院正式启动，每周固定演出两三场，时长为2个多小时，目光锁定国内外游客。方言版《白鹿原》成为全国首部“一剧两演”的话剧，1010个座位的剧场，平均每场上座率在七八成。如今一部话剧《白鹿原》滋养了陕西人艺老中青三代演员，也成就了陕西在全国的一部叫得响的大剧。业内评价方言版的《白鹿原》，是需要胆识才能做出来。李宣说80%的胆识都是先生给的，没有他就没有这部剧。

16年千呼万唤始出来

电视剧《白鹿原》初现史诗气象

厚重的史诗巨作《白鹿原》最适合什么艺术形式表达？陈忠实曾表示电视剧是最适合的形式。电视剧《白鹿原》4月在万众期待中亮相安徽卫视和江苏卫视，仅播出一集就引发热议。陕味十足的情景、宏大的史诗风格、老戏骨的飙戏，没有让人失望，不少观众直言看到了经典剧的质感。

陈忠实曾表示，各种改编中他最期待的是电视剧。因为电视剧长，能更全面展现这个故事。可从筹备到播出的这条路，主创们走了整整16年。2001年签下版权，2010年立项，2010年电视剧立项成功，随后制作又花了5年，耗费最长的就是找编剧改编剧本。剧本是“一剧之本”，电视剧的品质关键所在，但对于这部名著大部分人却望而生畏。“当时把中国著名的编剧基本找了一遍。”出品人赵安告诉记者，当时一种代表性的思想是“谁都想改，但我不改，怕挨骂。”因为业内有一种看法是三流小说最好改，越是经典越难改。最后辗转找到编剧申捷，他一开始也是不接的。“我们跟他聊，去现场看，找陈老来一起聊，又说写一点先试试。”编剧投入进去了，看书、找资料，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之后先写出了前5集剧本，所有看过的人都说好。有了这种鼓励，申捷自己就投入白鹿原的世界里去了，欲罢不能。

在投入近两年后，陈忠实看到部分剧本后很激动，吃饭的时候专门给申捷敬酒。他说：“以后关于剧本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这表达了先生对这个剧本的认可。他专门和申捷谈过两次剧本，告诉他没有写到的遗憾以及人物为什么有这样的结局。拍摄环节，所有演职人员都是怀抱一种情怀来拍摄《白鹿原》的。演员们提前体验生活、拍戏化的裸妆，预算为此一再增加……赵安说它不是普通的电视剧，是通过白嘉轩的坚守告诉你中国文化为何一直延续。“如果外国观众想要了解中国文化，这部戏特别合适。”

在拍摄227天之后，电视剧《白鹿原》在2016年1月杀青。今年的4月16日，电视剧播出了一集。“吃饱了，喝胀了，跟皇上他爸一样了”，剧中这声秦韵调子响起，白鹿原的大幕就此拉开。张嘉译、何冰、秦海璐、刘佩琦四位戏骨在第一集中登场，呈现出一种还原白鹿原风貌的精良质感。

电视剧《白鹿原》只播了第一集就得到了观众的普遍认可。“看了第一集，的确没有失望，最想说的是节奏控制得很好，不拖沓，转换场景干脆利落，远近场景相得益彰。”“油泼面的场景看着美很，赶紧去吃一碗。”现实中和网络上，大家纷纷表达出对这部剧的厚望和欢喜之情，并评价史诗风格已经初显。

对陈忠实的集体思念也重重袭来。编剧申捷在开播之日公开了一封给陈忠实先生的信，经由主演秦海璐读出来。“先生，您的孩子们回来了。已记不清上这个原有多少回，也分不清我们与剧中人谁真谁虚……”这种怀念和情怀，让人们对这部电视剧之后的播出更加期待。

陈忠实去世前再授电影版权

《白鹿原》重拍再讲关中故事

把《白鹿原》搬上大屏幕并不容易，因为电影时长有限，改编剧本难度极大。2012年王安全拍摄了电影《白鹿原》重点讲述田小娥的故事而引发众多观众和书迷的议论。时隔5年后，电影《白鹿原》启动重拍，重点拍谁的故事？能还原书中的白鹿原吗？“这个剧本我用了5年时间，7易其稿，已经出版了。”该片编剧兼艺术总监、著名编剧芦苇告诉记者，他想拍《白鹿原》要追溯到1993年。当时导演吴天明找到陈忠实和他，想将《白鹿原》搬上大银幕，但后来因为接踵而至的困难搁浅。随后，终于有机会写了剧本，本来要在2012年公映的电影版里呈现出来，但合作过程中因为和导演王安全创作理念不同，芦苇选择了退出。

2016年2月的一次机缘巧合，芦苇和麦丹影视的导演董董来到陈忠实的工作室进行了长谈后一拍即合。想重拍《白鹿原》的导演很多，可就在去世两个月之前，陈忠实却将授权书这份礼物也是一种责任交到了芦苇一行人手上。导演董董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陈忠实，当时满室的藏书和陈老的祥和睿智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陈老希望《白鹿原》是展示给世界人民的关中故事，它的文化内核是讲中国人的灵魂，通过原上人的精神，展现出民族的高度。”

将要重拍的电影《白鹿原》讲谁的故事呢？这要先从剧本里找答案。记者获悉，这个剧本从封建帝国崩塌的前夜一直写到新中国的成立，对原著做了很大的取舍，让故事冲突更加尖锐鲜明。芦苇也表示，这个故事是用人物命运来揭示时代命运。从中可以看到白嘉轩、鹿子霖、鹿三和白孝文、鹿兆鹏、黑娃，这三对父子呈现的两代人的冲突、两代人不同的选择和命运，写出了时代新旧交替之际的阵痛。目前电影已备案并开始选景、选角，将于今年年底开拍。制片人李守祥透露将斥资2亿元还原《白鹿原》所展现的史诗级画卷，致敬经典，忠于原著。

小说《白鹿原》自问世以来，已出现了秦腔、三版话剧、电影、电视剧、交响歌舞剧等不同改编艺术。小说讲述的关中故事，是整个中国社会风云变幻的一个缩影，因此“白鹿原”成为一片艺术的丰厚土壤，将会滋养出更多枝繁叶茂的新经典。

陕西人艺方言版话剧《白鹿原》诞生不足一年半，便被冠以“中国话剧巅峰之作”，最近摘得两项票房大奖还开创了中国话剧“一剧两演”的先河；电视剧《白鹿原》4月在万众期待中亮相安徽卫视和江苏卫视，仅播出一集就引发热议；时隔5年后，电影《白鹿原》也启动重拍……陈忠实先生已经离世一年了，他的“白鹿原”已经成为一片艺术的丰厚土壤，不断滋养出更多枝繁叶茂的新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