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海洋天堂》剧照

电影《海洋天堂》讲述了一个父亲倾尽所有，守护孤独症儿子的感人故事。身患绝症的父亲为了患有自闭症的儿子大福能够快乐地生活下去，拖着病重的身体，用尽最后的力量教会大福在海洋馆“上班”。父亲最终离开了人世，却已心中无憾。

自闭症属于心智障碍的一种。除了自闭症之外，心智障碍还包括唐氏综合征、智力障碍、脑瘫等，在人群中的比例约为千分之一。中国目前智力残疾人共有1200万，全国第二次残疾人口普查显示，心智障碍者是所有残疾人中就业最为困难的群体之一，就业率还不到10％。多数智力残疾人生活来源主要靠家庭，成年后如何融入社会一直是令人忧虑的问题。这类人群的就业选择面很窄，最常见的就是手工制作、清洁、杂工等，而且他们的劳动成果还常常被冠以“爱心义卖”的名号，以一种被可怜、被同情的低姿态去获得人们的关注。而这样的庇护性就业，并不能满足一部分心智障碍者的需要。

他们也能从事正常职业

就像电影中李连杰饰演的那位父亲一样，大部分心智障碍者的家长半生都在为孩子忧心奔忙，为的是能让子女享有和普通人一样平等的权益。即使他们能通过百般努力，将孩子送进普通学校，接受正常的教育，但等到孩子们从学校走向社会时，仍然面临社会的歧视，他们渴望融入社会，获得平等和支持，像正常人一样就业，但回应他们的往往是不可思议的怀疑的目光。为此，一位名叫王晓更的母亲开始努力去改变这个局面。因为她的孩子智力发育落后，需要面对很多他们没有预料的困难，他们的生活中也充满了拒绝。5年的美国生活经历让王晓更意识到，原来一个心智障碍者不必因为有障碍就限制了他的生活内容和生活方式，在一定的支持下，他能享受与其他人一样的权利和快乐。2011年，王晓更在北京与15位心智障碍家长参与创办了一个名叫“融爱融乐”的民间公益组织，后来注册为北京市海淀区融爱融乐心智障碍者家庭支持中心。

融爱融乐倡导的是“支持性就业”，这个词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被家长、政府和服务机构迅速熟知。支持性就业一般针对心智障碍者，通过支持达到能在与外界统合的环境中工作。在这个环境里心智障碍者被其他的员工所尊重，成为和企业共同成长发展的平等一员，与其他工作者有良性的互动。其实，让智力残疾者融入正常人的工作环境，这么做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很多人是持怀疑态度的。融爱融乐的总干事李红说，很多心智障碍的孩子离开特殊学校后，只能被家长接回家中，从此就跟社会隔离开来。如果不能融入社会，他们在学校里多年培养起来的社会沟通能力就会退化，时间久了，会越来越难回归到主流社会。其实，只要提供足够专业的支持系统，大部分心智障碍者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从事相应职业的。支持性就业打破了人们认为心智障碍者只能被照顾、被可怜的固有观念。对于企业来说，招聘一名残疾人的影响可能很小，但对于心智障碍者来说，一份简单的工作就足以撑起他们的整片天空，改变他们的人生。

辅导员跟踪扶持就业

目前，融爱融乐有8名就业辅导员，他们接受了日本和马来西亚专家的培训，为我国就业辅导员的培育开辟了先锋。每一个参与项目的孩子都能得到以下辅助：评估培训岗位开发辅导员陪同上岗建立自然支持体系辅导员逐步撤出持续跟踪……

首先，就业辅导员要招募有就业意愿并具备基础就业潜能的心智障碍者。他们通过培智学校、家长组织、残联等机构招募心智障碍者，对他们的情况进行科学的评估，评估的内容包括孩子的生活自理能力、智力水平、工作能力、人际交往能力等。评估出服务对象的情况之后，辅导员会跟企业对接，寻找合适的就业岗位，如餐厅服务员、洗车员、超市理货员等，这些都是比较适合这类孩子的工作，而这类企业也比较乐意接受残疾人。虽然这里面有政策因素——企业吸纳一定数量的残疾人就业可以享受到税收等方面的优惠，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前期到企业工作的心智障碍者的优秀表现让企业对他们逐渐认可，而且认为他们比正常人工作更加努力、认真、一丝不苟。

匹配好岗位后，就业辅导员最初每天都要陪着孩子上岗，并跟企业的员工一起，手把手地教会他们所要从事的工作。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对他们的要求肯定不能和正常人一样，所以还需要通过和企业协商，在不影响运营的情况下，还要对岗位标准进行一些调整，按照先易后难的原则，慢慢地增加难度。从最初的每天陪同，到后来的隔天去一次，再到以后的每月随访，辅导员在孩子逐渐适应工作之后，再慢慢地抽身离开，直到他们可以完全丢掉辅导员这根拐杖。

获外籍老板认可的女孩

在融爱融乐的会议室里，贴着两张宣传海报：上面两个笑靥如花的姑娘就是两个成功就业的心智障碍者。如果不是特意说明，仅凭外表，谁也看不出来她们来自这样的特殊群体。

其中一个女孩小魏，照片中的她手里端着一杯橙汁，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小魏是一位智力发育迟缓的心智障碍者，今年25岁。她的小学、初中都顺利地在哈尔滨的普通学校完成了学业，到了高中阶段才随父母到了北京，在原宣武区的一所特殊学校就读。

2014年，从特殊学校高中毕业之后的小魏，进入北京融爱融乐心智障碍者家庭支持中心实习。2015年7月，融爱融乐为小魏安排了一个支持性就业的岗位——在一家外国人开的咖啡厅当前台服务员。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岗位，小魏很开心。对于这份工作，她也非常投入和用心。她会给每个进店的客人一个温暖友好的微笑；经常来店里的客人，她能够清楚地记得他们的喜好，比如哪位客人喝咖啡不要加糖、哪位客人喝咖啡不要加奶等。工作一年多之后，小魏变得爱说话了，刚开始只能帮助客人倒水，现在已经能够帮助客人用纸和笔来点餐。她的愿望是，下一步学会电子点餐。

最让人意外的是，咖啡厅的经理，一位来自瑞士的和蔼的女士，并没有把小魏当做一位特殊的人士来对待，没有给她特别的照顾，对她的工作要求也并没有因为她的特殊身份而降低。就连每周进行的英语培训，小魏也一样需要参加，尽管小魏学习起来非常困难。李红曾问起这位瑞士经理：“你为什么愿意接纳我们这些心智障碍的员工？”这位瑞士经理说：“我没有刻意去帮什么特殊群体，我没有从爱心出发，我只是选择一个我需要的员工，小魏能做我让她做的事情，她就是一名合适的员工。”在她看来，小魏是一名非常稳定、愿意服务客人的员工，很踏实，交给她的事情她都很认真，尽管有时候也会出错；并且，小魏总是很诚恳地给客人一个微笑。

融爱融乐的家长和心智障碍者曾于2016年在美国参加过一次“心智障碍自我倡导者”的会议。小魏作为代表与李红一起前去参会。这次美国之行，小魏的表现让李红充满了惊喜。一路上，小魏都是完全自己照顾自己，每天自己洗内衣、洗袜子，还能自己整理行李。每趟旅程，出发前李红只需要告诉她几点钟、在哪里集合，小魏都能准时到达，从来不会拖后腿。参加会议时，因为小组讨论有些内容比较抽象，“助理”李红并不能为她全部翻译，但小魏也会很安静地坐在旁边。“我说你要是累的话可以出去溜达溜达，然后她就会很认真地说：我也需要学习。她很照顾别人的感受。”李红对小魏的这些感受，同行的人也非常认同，一致认为“小魏的情商非常高”，“她会很善良地照顾到别人的情绪，尽量不给别人增加负担。”

不过，对融爱融乐来说，有欣喜也有隐忧。2016年底，融爱融乐从民生银行与中国扶贫基金会联合举办的ME公益项目大赛中胜出，给2017的支持性就业项目赢得了50万元资助，但这个比赛给每个公益项目的机会只有一次。现在，李红和她的伙伴们又要为2018年的项目运营费用寻找新的渠道。李红希望，就业辅导员能纳入政府采购，形成财政支持体系，这样才能为心智障碍群体的多元就业提供根本保障和支持。

本报记者代丽丽J205

(原标题：就业辅导员给“大福”们一个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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