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赵建琳

    没有特意去寻找国内经济高增长点的香港青年何善恒，却一直站在这风口。

    2007年，在美国读完高中和大学的何善恒决定回到内地发展，“当时觉得中国会是未来全球最大的增长引擎，但因为我之前一直是在香港和美国生活，所以对内地不是很了解，就带着一种探索的心态想要去内地体验、了解一下。”那是北京奥运会举办的前一年。“当时北京进行着许多方面的建设，每几个月就会大变样，志愿者就有100多万，各种比赛场馆好像一夜之间就出现了。”身在美国的何善恒，每每听到内地同学讲述起国内的变化，好奇心就越发深重。 

图为何善恒（左二）在2017年6月29日“中芬商业峰会”上与芬兰领导人交流。

   对于何善恒来说，了解内地是一个过程，从回国读研进修，到中途离开返回香港，再到北上哈尔滨，他一步步认识到自己要去跑一条新 “跑道”——北上内地发展。“到了哈尔滨，才更深入地看到了我们国家的广大，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文化发展轨迹。当时所做的烂尾楼开发项目，让我从一张白纸变成一个有一定房地产经营经验的人。这给我日后创业在全国铺开我的产品有很大的影响，让我学会善用当地优势，尊重地区差异，使用本地人才，融入国际化标准。”但何善恒本就不是一个满足于已有成功“跑道”的人，他想要加入更有竞争力的市场寻求成长可能性，对艺术更感兴趣的何善恒在绕了一大圈之后，放弃房地产行业，又选择了回到北京。

    在其他人向高科技创业型公司高歌猛进的时候，他只想进入艺术圈，当时没有任何战略性的考虑，就希望有个自己的画廊和酷酷的办公室，有咖啡，有健身房，做喜欢的艺术品投资，这就是何善恒向往的很棒的工作环境。但没有相关专业背景，他只能将思路向其他方向打开，就这么地，“画廊+办公”的创意空间诞生了，这也是何善恒后来作为联合创始人之一创办的WE+联合办公空间的前身。“画廊是我经营的重心，在这儿可以给年轻的艺术家提供平台，让策展人有地方去策划承办画展，也可以做活动、开派对，进行艺术品买卖，再用办公区域出租的租金来维持画廊的运营。”

何善恒在WE+赫尔辛基联合办公空间举办关于“中芬冬季运动中心”项目活动

    万事开头难，没有相关经验，没有成功可复制的模板，创意空间的设施配置又不合适，何善恒几乎天天亏钱，“每个月亏30万，甚至晚上睡起来一觉就损失一万。”想着30万的房租，十几万的人员成本，何善恒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从七八个人的团队减少到一两个人，“就自己干吧。”这是他能想到的开源节流的办法。但即使每天工作24个小时，一年没有工资只靠积蓄养活，他也没因为亏钱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亏了钱就再想挣钱的办法，但如果因为这个降低了自己的生活水平，那我肯定坚持不下去了。”如今再回忆起当时的处境，何善恒坦言，自己来内地后没吃过什么苦，没住过群租房，也没连续吃过一个月的泡面，他特别笃定地说，“我跟你讲，真没惨过。”

    但比起经济困难，更让他挣扎的是来自身边朋友的质疑：“大家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专家也觉得你不行，包括香港的一些大佬会说，Sam，做这个事儿干嘛啦，你还不如好好打份工，做个高管绝对没问题啊。”也有很多人挖他，让他放弃这个“无底洞”。直到美国柯罗尼资本亚太区董事总经理刘彦燊从上海来到北京，对他说，“这个事儿我帮你。”

    “他当时看中了创意空间的办公部分，觉得有特色，主题也好，我们俩一拍即合，决定创办WE+联合办公空间。”一个在金融资本行业里非常有名的人，欣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创业者，让何善恒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开始认识到，有创意和能落地是有距离的，企业既需要有年轻人做动力，提出创意和想法，也需要一个决策者提供资源和经验。对于何善恒来说，刘彦燊既是合伙人、搭档，也是自己的老师和朋友。进行过初始融资后，2015年5月8日，WE+联合办公空间正式成立。

    “可能是受我本科所学专业的影响吧，程序员的专业背景让我学到如何使用技术，在互联网时代，如何让企业更有效率，增长更快。”何善恒很感谢自己之前的人生经历所给予的铺垫。他将这一体会纳入到自己对WE+的愿景当中。

    就像搭上改革开放这条便车对自己的影响一样，何善恒觉得工作环境是可以改变人的，一个能结识不同人的、开放平等欢乐安全的工作环境可以给人舒适感，让人每天能感到开心，进而能提高工作效率，“哪怕能专注四小时，不打王者荣耀，少一点网购，其实就已经很棒了。”他用办公作载体，聚集更多的人在一起工作，除了供不同公司入驻的办公区，还有咖啡厅、太空仓休息区、活动展示区。提升一个人三分之一的人生效率是何善恒创办公司时的根本目标。

    楼层将公共区与独立的办公区区分开，“这里一层是咖啡厅，大家可以在这里交流沟通，楼上和楼下是独立的办公区。这样不会影响大家工作。但其实愿意参与到共享经济的人，在共享时会更多地考虑如何去尊重别人。”何善恒说。

    如今，WE+在美国、芬兰、中国的16个城市里共成立了47个这样的联合办公空间，通过手机APP选择不同区域可查看办公空间图片并进行联系和预约参观。在国内，WE+正以星星燎原之势不断拓展，除了北上广深，在西安、青岛、大连、杭州、苏州、武汉、宁波、成都、乌鲁木齐等都有这样的产品。现在，何善恒在做新的尝试，比如从学习方面、从空间管理的人工智能化、数据化方面做各种各样的社交。何善恒坚持：“我想在双创的推动之下，打造众创的空间，鼓励更多老中青都加入到双创的浪潮里来。”

    何善恒一直都觉得自己回内地后特别幸运，“这个国家和时代给了我很多机会，让我接触到不同的工作，学习到不同的经验，虽然没有特意去选择，但接触到的都是高增长的行业，从房地产到文化地产到互联网双创，都是朝阳行业。”

    随着自己的产品越做越好，各地区政府也开始给何善恒提供各种各样的扶持与帮助，“他们会提供一些补贴，介绍好的客户给我们，为入驻我们的公司提供人才支持和扶持资金，甚至还有税务的减免，低成本的地价租用，每个地区给的东西都不一样，太多了。”对这些，何善恒很感恩。比起主动向政府寻求支持，他更希望自己能在双创的过程中先做出成绩，“谈了融资就去找政府谈政策不是我的打法。”他认为，政府在自己事业发展里的角色是来锦上添花的协助者。

    何善恒仍然觉得，年轻人要有国家观，要放眼世界去寻找适合自己发展的舞台。“如果眼光只盯在这一个地方，能发挥的舞台就会变小，人就会缺乏方向。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从一个国家的角度去考虑自己能做什么？”他觉得内地和香港间应该多一些交流，用正能量的心态和眼光去看待彼此。“有些人说香港现在竞争力很大，没有优势，我觉得是他们没有看见内地这个新跑道，对手多了，跑道自然拥挤了，既然过往的跑道旧了，那就去找新的。”同时，他也希望大家都可以用乐观的态度去看待香港：“我有很多内地朋友到香港工作时，对那里的法治、做事方式和员工都有高度的评价，一个山东朋友经常跟我说香港的员工出色，做事高效，就算他不会粤语，这个环境也很包容他。其实内地人是很能看到香港的优点的。”他坚信，当一个人爱这个城市时，这个城市才会同样爱他，如果不喜欢，完全可以离开。

    每周在三四个城市间穿梭的何善恒也用这样的心态去面对其他城市，他让自己永远保持一张白纸的心态，去适应和尊重当地文化。

    如今，随妻子定居在北京的何善恒有了儿子，父母经常催着他回香港，他也在考虑，但“其实这两个地方都是我的家，生活地开心就可以了，毕竟，城市不重要，跟谁在一起才重要”。回想与妻子一路走来的爱情，何善恒说，“我们两个有很多共同语言，我喜欢艺术，她也喜欢。她喜欢周星驰的电影，就去学粤语；我喜欢她，就去学普通话。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北京太大了，在这里有来自全国不同地方的人，我只是刚好找了一个北京人而已。”唯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到现在，他都欠她一个婚礼，“说实话，我创业以来一直都很忙，结婚时就只领了证，没有办婚礼。”说到这儿，他还戏谑着对记者说，“千万不要找创业的男生做男朋友，真的是很忙。”

    走出最初普通话很差、说不清自己中文名字的尴尬，何善恒已经能在内地游刃有余地与人沟通了。他很感谢北京带给他的一切，“这个有活力的城市聚集了全中国人的梦想，我很幸运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更何况，我在北京还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和事业。”

    6月26日，受香港驻京办邀请，何善恒参加了在国家博物馆举办的“香港回归二十周年——同心创前路，掌握新机遇”成就展，看到这二十年来香港与内地日益密切的交往与不断推动的发展，他很感慨，“我挺自豪的，觉得两地真应该多做点企业、人民交流团的活动，像现在在内地特别流行的移动支付，我就有亲身的体会，曾试过连续30天不带钱包。这是我们国家的优势和资本。”甚至现在连何善恒在香港的家人都开始用微信和支付宝了。“虽然在香港，移动支付还没北京这么普遍，但是已经开始在改变了，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在内地也有一些不太方便的地方，比如香港人所用的港澳台通行证不能像身份证一样在火车站或高铁站刷证取票，也不能在代售点取票，只能去人工窗口排长长的队。“如果两个系统能打通的话，就更好了。”同时，因没有内地身份证，当使用需要身份验证和个人信用的软件时会遇到问题，“类似芝麻信用的软件就不可以用。”何善恒他们也曾向香港驻京办反映过，对方答应他们会进行相应的沟通。“但其实我们也知道有些事情涉及到跨部门，还有系统、技术的升级。我们也可以克服。”

    “一国很重要，你要先有国家，才能获得其他。”何善恒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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